陌子茶

一个元宵节小故事。

一发完。

 

1.

 

如果你问茨木童子他最头疼的事是什么，他一定会咬牙切齿地告诉你：“那个鬼女红叶，魅惑了鬼王的心智，让挚友沦落于此，可恨至极。”

 

星熊童子也不是没和酒吞童子谈过这个话题，红发鬼王靠在鬼王座上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表示道：“我对鬼女红叶已无再多想法，她一心身许晴明我也不好再多纠缠。只是……”

 

“只是茨木童子大人那边你不知如何解释？”

 

“也算是如此，近来妖力不太稳定，实在是不适合与茨木童子打斗，而且记忆最近也过于紊乱，大概需要一阵子恢复，茨木童子每天在我面前吵闹，也确实不太适合静养。星熊，本大爷请求你，在我恢复力量之前替我执管大江山事务。”

 

“然后……别告诉茨木童子我妖力不稳定这件事。不过本大爷还有一事相求……”

 

星熊童子也只得叹一口气，然后去给大江山的小妖怪们讲睡前故事。

 

“咱上次讲到了鬼王沉迷鬼女红叶的舞姿，终日为求而不得而借酒消愁。可你们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星熊童子话声一顿，听故事的五六个小妖怪纷纷摇了摇头，拽着星熊童子的衣袖请求他继续讲下去。

 

“那是因为啊，鬼王在失忆前一直对一位貌美的女子念念不忘，失忆后脑中的多种记忆和人物紊乱交错，就不自觉地把鬼女红叶代入了那位女子模糊的身影里咯……”

 

小妖怪们显然对这个剧情很感兴趣，晃着星熊童子的胳膊发问，“那位貌美的女子是谁？”“那位女子和红叶比起来谁更漂亮？”“为什么那位女子后来没有再来找过鬼王啊？”

 

星熊童子见天色已不早，挨个揉了揉小妖怪们的头，随手捏了个让小妖怪们犯困的小把戏：“那位女子也算得上是沉鱼落雁之貌，在鬼王心里应是比红叶小姐漂亮的多……至于后续故事，咱哪天再来讲。”

 

小妖怪们纷纷打起了哈欠，自然也无心思再刨根问底。

 

星熊童子看着小妖怪们晃晃悠悠，成群结队回家的背影，眯起了双眼。

 

小妖怪的话倒是提醒了他，如果那位女子再度出现，说不定能刺激鬼王恢复记忆，顺带也能让鬼王终日紧绷焦虑的心情稍稍放松一些。

 

2.

 

第二天晌午时分，星熊童子携一坛好酒来到了茨木童子的居所。

 

“茨木童子大人，咱有一事相告知。”茨木童子闻声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将星熊童子迎进屋。

 

“何事？难不成挚友又去找那个鬼女了？”

 

星熊童子从橱柜里拿了两只酒碗出来，坐到了桌前：“多虑了，咱只是想到了一个方法，说不定能将鬼王的心思从鬼女那边转移回来。”

 

说完故意留下了几分的空档，向两只空碗斟上了佳酿，饮上半碗等待着茨木童子的反应。

 

“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没等到下文的茨木童子有些焦急。

 

“只是……此事需要大人的牺牲有点大，咱不知道大人能否接受？”星熊童子故意露出纠结的表情，观察着茨木童子的反应。

 

“你说，就算让我付出性命，只要能换回巅峰时期的挚友，我也在所不辞。”

 

“性命嘛……倒不至于，方法是这样的……”星熊童子压低声音凑到茨木童子耳边说出了办法。

 

果然，如预想一般，茨木童子狠狠地将酒碗砸在了桌子上，酒水溅出了些许，声音中分明是难以置信：“你说……让我扮作女子去吸引挚友的注意力？这不行，万一败事……就算成功，我也不能终日扮做女子。”

 

“鬼将您的化身妖术，当年可是骗过了源氏，除了您也实在无其他更好的人选，况且，鬼王恢复记忆之后便也不会偏心于情爱，到时候咱一解释，鬼王也能理解我们的苦心。”星熊童子眯起眼睛，等待着回复。

 

“……倒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同意便是。”茨木童子沉默了一阵给出了答案。

 

“鬼将大人，祝您好运。”达成目的的星熊童子将佳酿留给茨木童子后便作揖告辞。

 

鬼王恢复记忆后怎么可能会责怪，失忆前鬼王那点藏不住的心思他星熊童子可是看在眼里。

 

茨木童子坐在桌前思索计划的可实施性。酒吞童子难得与他共饮的那天似乎提过一句三日后想去一趟平安京的元宵集会。

 

似乎是个好的切入点。

 

3.

 

平安京的各种集会向来受到人类和妖怪们的追捧。茨木童子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酒吞童子无论在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都对这种集会这么热衷。听说今天是现世的元宵节，想必也会十分热闹。

 

茨木童子一早就悄悄跟在酒吞童子身后来到了平安京，不由得也感慨张灯结彩的集市对于他们这种妖怪的确有不小的吸引力。

 

当然，茨木童子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正事。茨木亲眼看着酒吞童子走上了主街道后，身影一闪化身为女子躲进了10分钟后酒吞童子将要经过的岔路口旁边漆黑的小巷里。

 

酒吞童子并不知道茨木童子给自己下了这么多弯弯绕的套，他只见茨木童子一大早就鬼鬼祟祟地跟自己来到了平安京，但由于茨木今天似乎没有要缠着他打斗的意思，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酒吞童子双手抱在胸前，看着人类摆的各式各样的小商品摊铺，思考着是否应当选一个合适的日子在大江山也开一个类似的集会。此时，一位女子大喊着“救命”从巷子里冲出，正好就撞进了思绪正游离天外的酒吞童子怀里。

 

酒吞童子被撞地退后了半步，蹙起眉头低下头想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却发现是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怒气也消了半分。

 

那女子似乎意识到了不妥，迅速起身作揖：“实在不好意思，方才在巷子那边有人追我，我不得以才撞在了您身上。”说完想抬头看看酒吞童子的反应，却发现那人的目光像是盯死在她身上了一般。

 

茨木童子心下一惊，心想不能是太久不化身，被酒吞童子认出来了吧。于是想赶紧道歉离开。

 

“你回来。”酒吞童子见到女子的身形与面貌的时候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脑中有一部分的记忆像是要破土而出。他警觉地意识到，这位女子大概与他的记忆有很大的关联。

 

“你叫什么名字？”

 

“妾身……唤妾身为阿木便好。”茨木童子心中警铃大作，鬓角的汗珠应声而落。

 

酒吞童子本来只是想询问这名女子相关的情况以看看有没有和自己丢失的记忆重合的部分。但是……看起来这位女子的化形术学的不太入门。

 

他自记忆丢失后为了躲避茨木童子，已经熟练到方圆五百米有茨木童子的妖气都可以成功躲避开的地步。何况是茨木童子就在他眼皮底下，再配上那个明显是情急之下编出来的名字，他基本可以确认这名女子就是茨木童子的化形。

 

只是他没想到，化为女子的茨木童子的容貌并不输给他见过的各种女妖。他有点好奇，这次茨木童子要搞出来什么名堂。

 

“看小姐的装束，想必是官家女子罢。此处人多嘴杂，不如我们去别处说。”酒吞童子给了明显就有些局促的茨木童子一个台阶下。茨木童子这才松了一口气，随酒吞童子离开了集会。

 

4.

 

酒吞童子将茨木童子引到集市外的一家酒馆，这里人不多，正适合谈话。

 

酒吞童子要了一坛店家招牌的佳酿，示意女子坐在自己对面。茨木本来兴高采烈地接过酒碗想谢过鬼王，但一想自己目前是官家女子身份，应该喝不了这么烈的酒。手伸到一半想了想又缩回去。

 

酒吞童子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招招手吩咐店家上一壶度数低的桃花酒：“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一人喝酒喝惯了，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茨木童子盯着烈酒，眼神中分明带着些馋酒的意味。

 

还挺可爱的。

 

酒吞童子拿食指关节轻叩了两下酒桌，将茨木童子从不能饮酒的郁闷中拉了出来：“这位小姐，该讲讲今天发生的事情了吧。”

 

茨木童子早已在脑中编好了整件事的起因经过，连忙整理好思绪给酒吞童子讲他刚编好的故事。

 

酒吞童子也不想认真听编出来的故事。他突然想起星熊童子当时给他讲化为女子身的茨木童子和源氏打斗的故事，再对比面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官家小姐，怎么想都重合不到同一个人身上。想必茨木童子装出这副模样也是克服了很大的心理阻碍。

 

茨木童子讲完才发觉酒吞童子一直托着下巴盯着自己的脸看。不由得开始怀疑：挚友不能真的是见一个漂亮姑娘爱一个吧。

 

酒吞童子也发觉自己盯着茨木童子的时间太久，于是换了只手继续托着下巴继续盯：“姑娘，我见到你总有种见到了一位故人的感觉。”

 

茨木童子微微低下头躲避开了酒吞童子的视线：“是吗？公子搭讪的方式未免过于老套。”

 

酒吞童子也不恼，转头看向映亮黑夜的天灯，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是吗？只是我这位故人名字里也有‘木’一字，听到这个字总会想起他罢了。”

 

茨木童子有些发愣，他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听到自己的名字。

 

“你说的那位故人……他是什么样的人。”问题不经意间脱口而出，又觉得不妥，“我是不是问的太唐突了，如果这样的话就当没听到。”

 

“他啊，很强，但是个死脑筋。心里只想着我和打架，倒也算得上是一个很纯粹的人。”

 

“总是追着我喊我挚友，却总对过去发生的事避之不谈，我还真挺想知道过去和他发生了什么。不过他总是神出鬼没的，倒是让我有些烦躁。”

 

茨木童子摩挲着酒碗的边缘发问：“这样啊……他在你身边会不会扰了你的清净？”

 

“倒也说不上扰我清净……在漫长的生命里好好地活下去总归要有一个归宿，一个惦念，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我虽然偶尔嫌他吵闹，但若没了他在我身边说说话、喝喝酒，我的生命大概也会无趣的很。”

 

5.

 

今天似乎是人类放灯许愿的日子。

 

“去放个灯吧，你跑出来的这么匆忙定是还没有许愿。希望我这个萍水相逢的人能陪你度过一个让你记忆深刻的元宵节。”酒吞及时止住了上一个话题，去酒肆旁的小摊上买了两个祈愿灯。

 

还沉浸在上一个话题中的茨木童子有些不悦，但也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向酒吞童子道谢后向店家借了两只毛笔。

 

茨木童子虽是不信这种东西，但挚友的好意他也就领下了。将花灯放在另一张桌子上，想背过酒吞童子写下自己的愿望。

 

茨木童子的愿望一向简单，除了大江山就是酒吞童子，酒吞只需稍加猜测基本就能猜出来个大概，也不靠近，就是在茨木童子背后调笑：“莫非小姐的愿望涉及什么心上人，不便与我分享？”

 

茨木童子愣了一愣，有些恼怒酒吞童子对女子的轻浮，全然把今天的目的抛在脑后：“的确是心上人，就不便与公子多加言说了。”

 

答案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酒吞童子也敛下调笑的心情，盯着祈愿灯半晌，在布帛上挥洒写了几个字。

 

“姑娘，写完了吗。写完了的话我要借火放灯了。”酒吞童子看着茨木童子那边也刚刚整理好的祈愿灯问道。

 

“整理好了，我去借店家的烛火。”茨木童子怕酒吞童子看到他在祈愿灯下写的字，主动起身去借火，却被酒吞童子拦下了。

 

“不用借店家的蜡烛，我这有现成的火。”酒吞童子捏出了两团妖火，将两盏天灯放飞。看着两盏天灯摇摇晃晃地和天上的灯火汇聚到一起，酒吞童子揉了揉身边茨木童子一头柔软的白发。

 

 

茨木童子没有料到酒吞童子会自行暴露妖怪的身份，刚想责怪他怎么因一届人类女子就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酒吞童子就偏头带着笑意看向了他。

 

茨木童子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

 

“我是妖怪，如你所见。”

 

“不过我想，这么貌美的一位女子，也是一个妖怪吧。”趁着茨木童子还没有反应过来，酒吞童子收起右手的火焰，施了一个术法破解了茨木童子的化形咒。

 

“茨木童子……跟本大爷解释解释？”酒吞童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身旁的人。

 

茨木童子见自己已没有脱身的可能性，只得应允下来：“挚友，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件事我可以解释……”话还没说完便被酒吞童子捂住了嘴。

 

“本大爷不需要你解释。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心上人之事可否为真？”酒吞童子松开了捂着茨木童子的嘴的手，认真地看着茨木童子妖金色的双眸。

 

茨木童子双颊泛红支支吾吾：“不……不是。”

 

“得了吧，本大爷都能猜到你在祈愿灯上写的是什么，还不承认呢。”酒吞童子看着手忙脚乱的茨木童子笑出了声。

 

“要不你来猜一猜本大爷写的什么？”

 

这个茨木童子可有发言权：“成为最强的大江山鬼王？大江山重建？还是和那个鬼女长相厮守？”

 

酒吞童子摇摇头：“你只猜对了大江山那个。还有一个。”说罢凑到茨木童子耳边轻轻说出了另一个愿望：“猜错了，不是和鬼女长相厮守，而是……珍惜眼前人。”

 

茨木童子早都被酒吞童子今晚的行为搞的迷糊了，一时间还没想明白这个眼前人：“什么？挚友你又看上了哪家的女子。”

 

酒吞童子敲敲茨木童子的脑阔，坐在了一遍的椅子上，抬头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大妖怪：“本大爷可没那么多眼前人，眼前人至始至终也只有一个。”

 

“就是你啊，茨木童子。”

 

6.

 

“不愧是挚友，一眼就能识破我的伪装。”

 

“就你我还能认不出来？”

 

“那挚友对红叶……”

 

“本大爷都跟你说了我身边只有你没有别人，红叶只不过是当时神智还不大清楚时的一个错误决定……”

 

“那挚友还愿意跟我打架吗？”

 

“来。”

 

后记：

 

酒吞童子：星熊童子，是不是你想出来的歪招。

星熊童子：还不是你说要把鬼将追到手。

代表全组最低水平的我来了！